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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6章 、鄧家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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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郎中叫了一聲師父, 沈妙妙倒是沒想到。

她略一思索, 便朝著老人福了身,道:“老人家可是曲神醫?事情緊急,我家弟弟魯莽了,我這裏跟您賠禮了。”

隨後, 她拉過沈定,按著頭給老人行了一禮道:“救人要緊,事後我們再給神醫賠罪。”

這位曲正真曲神醫倒真是一顆醫者仁心, 聞言雖不悅但還是瞧向躺在地上的覓柔。

隨後他又看向滿臉意外楞在一旁的小胡子,沈聲道:“原來你也在這兒。”

小胡子一臉尷尬,見他師父果真要朝著覓柔走去, 急忙緊張地跟上去, 阻攔道:“師父,怎敢勞駕師父,這裏我來就行了。”

沈定一把揪住小胡子的衣領:“我好不容易請來的神醫, 管你是誰, 給我老實在一旁待著去。”

那覓柔見神醫靠近自己,臉色似乎更白了一分, 瑟縮著向後,哭著道:“不要看了,我的孩子沒了,還要看什麽,求你們放過我吧。”

聞言,那神醫眉頭一皺, 望了眼地上暗紅的血,眼神一沈。

他俯身伸手,道:“娘子莫怕,老夫在此,定會還娘子一個公道。”

誰知,覓柔卻並不配合,死活不肯將手腕遞過去。

鄧老夫人見狀忙道:“覓柔,曲神醫平日裏難得見上一面,既然到了府中,你就老實地讓神醫瞧瞧,說不得還有轉機。”

她說著朝著賈媽媽使了個眼神,那賈媽媽會意,原本還半抱著覓柔的她立即制住閃躲的人,握住覓柔的胳膊朝曲正真遞了過去。

覓柔失了血,一番掙紮下,很快失了力氣,被賈媽媽鉗住手臂時,面如死灰。

曲神醫細細診脈,眉頭卻越皺越緊,最後他猛地起身,連聲道:“可恨,可嘆,可悲呀。”

沈妙妙問道:“曲神醫,如何?”

那神醫望著這一院子的人,多少也猜出發生了何事了。

高門大院裏,婦人間的勾心鬥角,並不少見。可惜就這樣害了一個生命不說,還害了這孩子的母親。

他望著神色有些驚慌的覓柔,連連搖頭:“這位娘子體寒身弱,原本就是需要小心將養的身子,怎得如此……如此,哎。”

他轉過身,對著沈妙妙道:“當務之急是給這娘子好好調養身子吧,不然以後說不得會如今日這般滑胎。”

滑胎?

眾人面面相覷,一頭霧水。

沈妙妙道:“神醫可否說的清楚些?”

“這娘子應是原本就胎形不穩,今日又被灌入如此多的滑胎之物,孩子必定是保不住了,唯有好好將養,日後說不定還有受孕的可能。”曲神醫搖搖頭,嘆息一聲,富貴人家這樣糟心的事兒太多了。

他這一番話,不啻於一擊投石,頓時讓原本就波瀾四起的場面更加激蕩。

但沈妙妙卻是一笑,瞥了一眼那小胡子道:“哦——是這樣嗎,可神醫的徒弟,也就是這鄧府的郎中,他說這位覓柔姑娘乃是因情緒波動受驚跌倒而流了產,但卻不用擔心,覓柔姑娘是難得的易受孕體質,日後有的是機會生孩子呢。”

聞言,曲神醫神情一變,轉身望向那小胡子,道:“這是你看得診?”

小胡子身子一抖,低著頭不敢說話,神醫大怒,走過去啪地一聲打在那小胡子腦袋上,斥道:“我是怎麽教你的,你要不要再去重新診一診脈,你說這娘子到底是如何?”

他這學生學藝尚可,可就是這心思總是用不到正地方,之前在醫館裏當學徒的時候,就曾偷拿醫館裏的藥材,被他發現過好幾次了。

貪圖銀錢,終究上不了大雅之堂,可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,竟然還是這副死德行。

曲神醫大怒,擡手啪啪地打著小胡子的頭:“我讓你胡說八道,讓你胡說八道,與其讓你坑蒙拐騙,不如我現在就打死你。”

打累了,他最後幹脆一指旁邊的沈定:“你,繼續幫我教訓他。”

那少年一看就是練武之人,他一掌拍下來那還了得,小胡子倒是識相,迅速撲通一聲跪下來,哀求道:“師父,師父,您別生氣,我也是沒辦法啊,我也得養家糊口啊,這府中的事我也不想摻和。”

眼見著師父在場,這紙終究是包不住火,他幹脆全交代了:

“這位覓柔姑娘診出喜脈後,情況一直不太好,她本就是滑胎之體,這次有孕也不樂觀,這些我可都同她說了。”

那邊鄧老夫人聞言,瞪大了眼睛。

“誰知,前兩日,她私下找到我,讓我幫她一個忙……”小胡子說著,縮著頭,心想道,自己把實情說了,這鄧府是再待不下去了,但也比師父知道,與他斷絕關系的強,師父的名氣可比這鄧家要重要多了,便一咬牙道,“這位覓柔姑娘也是下得了狠心,她給了我重金,要求我出診之際,幫她說話,無論發生何事,就說孩子是受了驚惹了氣,大驚大怒下流產的,還要補上一句,她是容易受孕的體質……我也是剛才到了現場,才知道她自己服下了引胎之物。”

原來這覓柔自知孩子保不住,她好不容易哄得了鄧興賢帶她回府,眼看著一腳已經踏入了富貴之家的大門,如何能善罷甘休,見沈玉蕓在鄧家也並不得寵,於是心生毒計,想借腹中的孩子誣陷沈玉蕓,如此不但穩固住局面,還要扳回一局,要讓鄧家擡她進門不說,也得讓這正妻不敢小覷她才行。

她如意算盤打得嗶啵作響,但人算不如天算,沒成想沈妙妙會在這個時候來摻和一腳,更沒想到,沈定能將這耍小聰明為虎作倀的郎中的師父搬了過來。

覓柔見所有人都震驚地望著自己,不顧淒慘的樣子,急忙爭辯道:“我沒有,不是的,你們合起夥來汙蔑我,我怎麽會拿自己的孩子做這樣的缺德事,這孩子……是我好不容易懷上的,公子爺期盼得緊,我斷然不會……”

那小胡子知道這覓柔不是好相與的,立即道:“我說的全是實話,她還買通了老夫人身邊的丫鬟和媽媽,她們都是知道的,看診的時候,就站在她的身後,我當時鬼迷心竅,一口應承了她,但是沒想到,她竟然是要陷害少夫人,如今我師父在場,可做見證,如若我說了一句謊話,就讓我廢去雙手雙眼,一輩子再無法替人看病。”

那曲神醫聽了他一番話,幾乎比鄧老夫人還要眩暈,滿臉怒容上前踹了他一腳:“你做夢,做出這樣的事,你還想行醫,從今以後,我沒你這個徒弟。”

不去管那郎中如何抱著神醫大腿哀求,沈妙妙轉而將鞭子塞給沈定,朝著鄧老夫人走了兩步,道:“老夫人,如何?這結果你是不是很滿意?”

鄧老夫人這次是真的又驚又怒,她抖著手,指著覓柔:“你……你……,你這賤人,就知道你不是什麽好東西,看在你育有我鄧家子嗣,我不與你計較,你竟然……竟然敢!”

沈妙妙嗤笑一聲,這鬧劇終於是有了個結果,虧得這猶如及時雨的神醫,否則,她還要多費不少口舌。

她對著站在一旁的碧翠和銀珠道:“去,幫著大娘子的婢女一起收拾東西,我們這就回家。”

那鄧老夫人身子還在發抖,聞言悲痛驚怒的神色甚至來不及收,就朝著沈妙妙看過來。

“我一時不查,險些受人蒙蔽,這事確實讓你們兩姐妹受了委屈了,我老婆子給你們道歉了。”

沈妙妙擡手制止她:“鄧老夫人不必,今日你鄧家這惡意與我大姐受的委屈,豈能是道一句歉就能了事的?”

鄧老夫人臉上顯出繃不住的尷尬神色,道:“我知道,你們一時心緒難平,我就這樣失了一個鄧家骨血,何嘗不是難過,也好,今日你就陪著玉蕓先回沈家,等我處理好這裝糟心事,再讓興賢親自去接玉蕓回來。”

沈妙妙輕輕笑出聲:“老夫人,你鄧家士族高門,確實煊赫一時,但目中無人卻也不是這樣行事的,今日如若我沒來,我家大姐會有何結果,被陷害被算計,你不分青紅皂白,是不是就要將她轟出鄧家了?”

“哦,你即便有這心,卻也不敢。因為這婚是皇上賜的,你即便不喜,也只能忍著。”沈妙妙凜若寒冬,一字一句道,“你不敢做的事情,我來做,今日我大姐從這鄧家離開,便與你們這一府的蠅營狗茍再無瓜葛,出了這門,她便是沈家的大娘子,那勞什子的鄧家長媳的名頭還給你們,愛給誰給誰去吧。”

“你!沈玉昭,你不過是個小娘子,胡說也要有個限度,你就能替你大姐做主了?你又哪裏來的本事,這姻親容得你插嘴置喙。”

“母親。”一直沈默的沈玉蕓終於開了口,她上前與沈妙妙並肩站在一處:“我嫁入鄧家這幾年,持家管家可有疏漏?”

鄧老夫人望著她,皺了下眉:“你提著些幹什麽?”

見她神色堅決,只得放下身段,規勸道:“我自是知道你賢良淑德,所以即便你沒給鄧家綿延子嗣,我也一直沒說什麽。”

沈玉蕓緊緊抿著唇角,嘴邊的苦澀漸漸褪去,下定了決心般,一股腦地將埋在心裏的話都說了出來。

“鄧家家大業大,我自認執家以來從未有過偏頗,吃穿用度安排得仔細妥當,遇到銀錢不足時,我甚至拿自己的嫁妝出來補上應急。就是鄧興賢連番納妾之事,我可有說過一句阻攔的話?”

她的聲音冰冷,入耳似都能感受到其中浸滿了失望甚至絕望的涼意:“您說,做這高門長媳,心胸放寬是應當的。可心胸放寬又有何用,母親您還不是處處防著我,她懷了身孕,身邊都是您的人。浩浩蕩蕩到我院子裏來,我為了避嫌,一口茶也沒讓她碰過。”

沈玉蕓厲聲道:“她張口就要我的簪子,這府中除了菡兒,無論是名分還是鄧興賢,哪怕她要這正妻頭銜我都不在乎,唯有這簪子,是我妹妹親手為我所制,她連提一句看一眼都不配。”

“即便如此,我也忍著不與她起爭執,母親以為我是為了什麽?不過是為了保護你鄧家高門的金貴血脈,我一直想著,既入了鄧家的門,便一心守好我的女兒,做好自己的本分,但是今日,我總算明白了,我幾年的一腔真情,不過是餵了狗,不,餵狗狗還會搖搖尾巴,只怕連狗都不如。”

那鄧老夫人聽的前面那些話,原本還沈著氣不吭聲,到了後面便大怒道:“你這是說的什麽話?”

她氣得渾身發抖,索性道:“好,好,你要走沒人攔你,你們都走,離我這鄧府遠遠的,早晚你得回來跪在我面前,為今日說過的話後悔。”

她回了娘家又如何,皇家賜婚,她這輩子都只能是鄧家的人,就算是死了,那棺材牌位也是要入鄧家之戶的。

今日她負氣離開,他日我看你如何再回到這府中。

鄧老夫人這樣想著,堵在胸口的氣仿佛才順了那麽一些。

誰知,那胡攪蠻纏的沈玉昭卻又跳出來道:“老夫人,我們走自然是要走的,這鄧府可又有什麽留戀的?只不過,我大姐好歹是堂堂的荊國郡主,你這滿府的惡仆她對不敬,甚至膽敢動手推搡,這事到哪裏也說不過去,不過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,也就不將人都抓了去送官了,但小懲大誡還是要有的。”

她說著對身後的沈定道:“去,院子裏的雜役仆從,你帶人打一頓就好了,記得給鄧府留些面子下手輕些。”

沈定可下等到了出氣的時候,哪裏顧上後一句,即便他三姐不說,他也是要把這一院子的人揍一頓的,即可便挽起袖子,朝著嚇得雙腿一軟跪在地上求饒的仆人而去。

沈妙妙轉頭,沖著角落裏的婢女們看了一眼,又望了望鄧老夫人身後白了一張臉的雲香,笑道:“至於這些丫鬟婆子,就跪在我大姐面前,自扇耳光,扇到她喊停吧。”

“鄧老夫人,您也不用在這裏抖身子瞪眼睛,有那時間,不如想想,你們鄧家要如何同我父親,同我沈府交代。”

她說著望著一旁那賈媽媽,笑道:“不如就從這位賈媽媽開始吧,然後是這位雲香姑娘。”

這兩個丫鬟婆子收了覓柔的好處,夥同她一起作惡,同時也欺瞞鄧老夫人,事情敗露,早就臉色灰白嚇得瑟瑟發抖了。

沈妙妙一眼掃過來,她們依憑在鄧老夫人身上的囂張氣焰早就不見蹤影了。雲香撲通一聲跪下,立即扇著自己的耳光道:“奴婢知錯了,奴婢一時間被這歌女蠱惑了,求少夫人、老夫人原諒。”

她耳光抽的啪啪響,那賈媽媽見此,仿佛覺得自己落了下乘,幾乎是掄圓了胳膊扇在自己臉上:“老奴一時糊塗,辜負了老夫人的信任,讓少夫人受了委屈,我有罪,我該罰。”

沈妙妙就在這此起彼伏的熱鬧聲中,走到了癱坐在地的覓柔身邊。

她蹲下身望著那一臉的灰敗與一雙慌亂的眸子:“覓柔姑娘,我眼中其實並沒有什麽高低貴賤的尊卑之分,但你那心機深重的歪主意,不應該打到我大姐的身上。”

離得近了,沈妙妙垂眸細細掃過她這紅艷的羅裙:“姑娘這素縐緞確實是難得的佳品,光澤順滑,色澤艷美,但……”

她微彎了嘴角:“素縐緞又稱為八月冰,冰爽沁涼,體感帶著絲絲寒意,沒有一個懷有身孕的人會穿這樣陰寒料子制作的衣服的,尤其是還要靠著孩子登堂入室的你。”

沈妙妙在覓柔驚恐的註視下,緩緩伸出手,將插在覓柔發間的料石珠簪輕輕取了下來:“你心思歹毒,最終也是百密一疏,皮囊再好看,你一顆醜陋的心,也配不上這簪子。”

無論是沈玉蕓的生活物品還是這鄧家的一眾仆役,都收拾的差不多妥當了。沈妙妙便牽著菡兒的手,在沈定以及沈家家仆的護送下,陪著沈玉蕓走出這院子的門。

這個時候,那鄧老夫人仿佛終於回過了神,追在後面道:“玉蕓,你消消氣,這些惡仆我定好好懲罰,處理了幹凈,你再回來,母親等你啊。”

沈妙妙拉著大姐的手,溫柔堅定道:“大姐,不要回頭,這牢籠有沒什麽好留戀的。”

沈玉蕓此刻已經平靜,她低聲道:“我沒有留戀,只是……”

只是什麽,沈妙妙心中也明白,只是皇上賜的婚,終究是一樁麻煩事。

沈妙妙陪著沈玉蕓,抱著菡兒上了馬車,直到馬車行出了很遠,她才猛地想到什麽,撩開車簾將沈定叫了過來。

“我都忘了,你派人去琳瑯記告訴徐公子,我今日有事,只怕要失約了,改日我再去和他賠罪。”

沈定眨了眨眼,看著自家三姐,沈妙妙這才又補充一句:“哦,對了,也順便告訴杜侍郎一聲吧,等我有空再與他面談。”

沈定撇了撇嘴,招手換了一個家仆,耳語一番,最後道:“一定要當面告訴他,我三姐沒空了,知道嗎?”

家仆小心記下,謹慎點頭,朝著琳瑯記的方向去了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二更馬上就來了,真的是馬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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